他在床榻上盘腿而坐,四周顿时陷入一片静谧。唯有大堂内传来三人推杯换盏、大快朵颐的声响,杯盘相碰间夹杂着豪放的谈笑。
后堂里,店伙计的抱怨声隐约可闻:"那只羊不是留着咱们自己吃的吗?"青瑶的嗓音带着几分不耐:"自然是生意要紧,明日再烤一只便是。"伙计仍不依不饶:"掌柜的,您倒是说句话啊!"半晌,才听见掌柜低声嘟囔:"羊肉都端上桌了,还念叨这些作甚?赶紧收拾,不想歇息了是吧?"片刻静默后,似是怕被青瑶发现偷懒,掌柜又急急补了句:"我也赶紧收拾。。。"随即传来一阵锅碗瓢盆的碰撞声,水声哗哗,显然是在匆忙整理。
青鸟唇角微扬,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。他缓缓阖上双目,将周遭声响尽数抛诸脑后,心神渐入空明之境。窗外雨声淅沥,仿佛为他筑起一道无形的屏障,将尘世喧嚣隔绝在外。
眼前,那柄久违的黑剑再度浮现。与以往在黑暗中显现不同,此次它悬于一片无垠的纯白空间。四顾茫茫,天地皆白,唯有黑剑静立虚空,散发着幽邃光泽。
他试图靠近,却发觉无论怎样迈步,与剑的距离始终不变。他纵身跃起,凌空扑去,结果依旧徒劳。指捏剑诀,法力催动,欲将黑剑召来,可那剑纹丝不动,仿佛与他毫无感应。
慌乱间,师父昔日的教诲忽现心头:"御剑之道,首重与剑相通。须以灵力为引,心神为桥,与剑合二为一。契合愈深,御剑愈强。"
青鸟当即盘膝而坐,摒弃杂念,将全部感知投向黑剑。在无边的白色中,他以心意缓缓靠近,不知过了多久,终于在冥冥中察觉到一丝微妙的联系——他正以极其缓慢的速度,一点一点接近那柄剑。
就在这关键时刻,一声轻微的"吱呀"从走廊另一端传来。一扇窗户被人轻轻推开,紧接着是压低的对话声:
"如何?"一个男子问道。
"看来和我们想的一样。"另一人回答。
青鸟瞬间辨出,后说话者正是白日里为青瑶帮腔、为他们指路的那位男子。这声音如石子投入静湖,霎时搅乱了他的入定状态。
青鸟眉头微蹙,心中暗忖:"这三人行迹诡谲,必有所图。看来今夜注定不太平,须得提防突变。"
就在他思索之际,远处村庄突然炸开一声凄厉的犬吠,紧接着此起彼伏的狗叫声连成一片。雨后的夜空格外澄净,那吠声便愈发刺耳地穿透而来。青鸟指尖一顿,凝神细听时,发现檐角最后一滴雨水正"嗒"地坠在青石板上——不知何时,雨已经停了。
湿冷的空气中,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。来人似乎踩着泥泞未干的小路,靴底与湿土撕扯出"咕唧咕唧"的黏腻声响,偶尔踏碎水洼时溅起的"哗啦"声在静夜里格外分明。
不多时,那急促的脚步声在客栈后院戛然而止。
"砰砰砰!"一阵猛烈的敲门声从后门炸响。见无人应答,敲门声又起,到第三次时,后院"吱呀"一声,一扇房门被推开。
"谁啊?大半夜的还让不让人睡了!"店伙计带着浓重睡意的声音响起。
门外传来一个苍老男声,声音里透着焦灼:"狗娃,快!快去叫醒老谷头,老胡家的天生出事了!"
狗娃明显一愣:"春福叔?天生阿兄不是在江州吗?啥时候回来的?"
"少废话!"春福叔急得直跺脚,"赶紧叫老谷头,现在哪是说这些的时候!"
就在后院房门完全打开之际,客栈掌柜的声音突然插入:"怎么回事?春福,发生了何事?"
春福叔闻声,踉跄着往前跑了几步,声音都变了调:"老谷!快跟我去老胡家,他家天生。。。像是中邪了!"
老谷的嗓音突然拔高:"村里哪来的妖物?好端端怎会中邪?"
"我哪晓得!"春福叔的草鞋在泥地里"哧溜"打滑,"方才还在老胡家吃酒。。。。"他突然压低声音,"天生那孩子突然就闯进来,眼珠子血红血红的。。。。"喉头滚动声后,"见人就掐脖子,嘴里嗬嗬地嚎,跟山里的狼崽子似的!"
东厢房门"吱呀"推开,青瑶的声音混着衣料摩挲声:"阿爷,您和春福叔快去。"
"对对对!"春福叔急得直跺脚,泥水"啪啪"溅落,"再耽搁怕是要出人命了!"
老谷重重"唉"了一声,走回房中。先是木箱掀盖的"嘎吱"声,接着是穿戴衣裳的"窸窣"声,最后腰带铜扣"咔嗒"扣紧。他走回来时,郑重嘱咐:"阿瑶,店里你先照看着。"又转向某处:"狗娃!仔细火烛!"
"知道了,掌柜的。"狗娃应得脆生。
青瑶的绣花鞋"沙沙"挪了半步:"阿爷早去早回。"
衣裳摩擦声混着脚步声,踩着泥水远去,深一脚浅一脚的"咕唧"声里,突然传来春福叔被绊倒的"哎哟"声。
青瑶的声音带着几分倦意:"狗娃,把后门闩上吧。"
木门发出沉重的"吱呀"声,接着是门闩落下的闷响。"你先回房歇着。"她们的脚步声随着"咔嗒,咔嗒"两声房门的关闭声响过,客栈似乎重归寂静。
但青鸟的耳尖微动——他分明听见几处客房内,有人悄悄推开了窗缝。后院方向的窗棂发出极轻的"咯吱"声,接着是独眼男子压低的嗓音:"要不要去看看出了什么事?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