后半夜,陆醉川独自坐在阁楼里。
窗棂外的月亮被云遮了又露,像只红眼睛忽明忽暗。
他解下腰间的酒葫芦,对着月光看——这葫芦是老城隍留下的,内壁刻着"醉里乾坤大"五个小字,每次灌酒进去,酒液都会变成琥珀色,带着股清冽的梅香。
"老城隍,你说的退走也未必能活,是不是早料到今天?"陆醉川对着空气喃喃,仰头灌了口酒。
热流从喉咙滚进胃里,这次他没急着运功,而是闭着眼感受那股热流在经脉里游走。
突然,他想起沈墨寒说的"生死簿虚影",试着用意识去触探——
眼前浮现出一片白雾,雾中隐约有本泛着金光的书册。
陆醉川刚要伸手,书册突然翻页,一行血字赫然入目:"陆醉川,阳寿三十有二。"
他猛地睁眼,额角全是冷汗。
窗外传来打更声,"天干物燥,小心火烛"的吆喝里,混着极轻的"咔"一声——是黑玉牌上的裂痕又裂开了道缝。
第二日晌午,赵霸天带着林大侠撞开阁楼门时,陆醉川正和小九对练判官笔。
盲女的盲杖点地,竟逼得陆醉川连退三步,最后那杖尖停在他喉结前半寸,沾着的墨点在他衣领上晕开个小圈。
"好!"赵霸天拍着巴掌,怀里抱着个朱漆木匣,"老陈头那老匹夫,老子给他看了青帮的铁牌,又说这酒是给城隍爷镇邪用的,他才肯交出来。"他打开木匣,酒香立刻漫了满屋,"醉魂香,整整一坛!"
陆醉川接过酒坛,坛身刻着"永乐十七年御赐"的字样,封泥上还留着朱砂印。
他刚要揭封,窗外突然飘进张纸条,"啪"地贴在他手背上。
纸条是毛边纸裁的,墨迹未干,写着:"想要知道真正的危机,来城郊废弃道观。"
众人围过来看,沈墨寒指尖轻触纸背:"是用鹤顶红调的墨,写字的人。。。。。。"她抬头看向陆醉川,"应该知道你能解百毒。"
赵霸天抄起铁掌:"老子带二十个兄弟跟你去!
那破道观我知道,十年前闹鬼被烧了,现在只剩半面墙——"
"不用。"陆醉川将纸条折好收进怀里,他看向小九,盲女虽然看不见,却像感应到什么似的,摸索着抓起盲杖背在身后。
他又看向沈墨寒,"你留在醉仙楼,盯着罗盘。
要是我申时还没回来。。。。。。"
"我知道。"沈墨寒按住他的手,掌心的温度透过粗布衫传过来,"万事小心。"
日头偏西时,陆醉川和小九出了城门。
城郊的风卷着黄沙,远处废弃道观的断墙在尘雾里若隐若现,像头蹲在地上的怪兽。
小九的盲杖点在青石板上,"笃、笃、笃"的声响里,陆醉川摸了摸腰间的酒葫芦——醉魂香的酒气透过泥封钻出来,混着风里若有若无的鬼火味,让他的后颈起了层鸡皮疙瘩。
他不知道道观里等着的是敌是友,不知道那神秘人留下的线索是陷阱还是生机。
但他知道,有些路,只能自己走。
风突然大了,卷着几片枯叶打在断墙上,发出"哗啦"一声响。
小九的盲杖突然顿住,她侧耳听了听,伸手拽了拽陆醉川的衣袖——那是"前面有人"的手势。
陆醉川摸出怀里的酒葫芦,仰头灌了口。
辛辣的酒液烧得他眼眶发酸,却让他的眼神愈发清亮。
他踩着满地碎砖往前走去,影子被夕阳拉得老长,和小九的影子叠在一起,像两把并排的剑,指向那座藏着秘密的断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