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蕊应了一声,像只小鹿般轻快地跑开了。
石桌上很快摆上了几碟精致的、沈逸从未见过的点心,有的做成花瓣形状,有的晶莹剔透。还有一壶冒着热气的茶,茶汤呈现淡淡的琥珀色,散发出清雅的混合花香。
“尝尝这‘千瓣酥’和‘朝露饮’。”沐芳亲自执壶,为沈逸斟了一杯茶。
沈逸确实饿坏了,也顾不上客气,拿起一块粉色的酥点咬了一口。入口即化,带着清甜的花香,美妙无比。那花茶更是神奇,一口下去,暖流直通四肢百骸,连最后一点寒意和疲惫都驱散了。
“好吃!太好吃了!”沈逸由衷赞叹,又灌了一大口茶,这才觉得自己真正活了过来,“沐岛主,谢谢您的款待。这岛太神奇了,花一直落,还不败……还有这茶,这点心……”
沐芳唇角微扬,露出一丝极淡的笑意:“岛中花木,自有其灵性。花开花落,本是常理,在此处,不过是顺应了不同的时序罢了。倒是你,”她话锋一转,目光带着一丝探究,“看你衣着举止,似是来自一个……与我们这里截然不同的地方?那里,人们如何生活?”
沈逸苦笑了一下,放下了茶杯,像是放下了沉重的负担。“我?我是个写代码的,就是……嗯,算是摆弄一种特殊文字的人吧。天天坐在一个方盒子里,对着发光的石板,一坐就是十几个钟头。老板天天催命,客户要求一天三变,同事之间争得你死我活……吃饭靠叫外面送,睡觉都怕错过电话。累,真累。感觉整个人都被掏空了,活着就是为了工作,工作就是为了活着,像个停不下来的陀螺,根本不知道到底图什么。”他一口气说了出来,像是在发泄积压已久的郁气,连他自己都有些惊讶。对着这个初次见面的神秘岛主,他竟有种莫名的倾诉欲。
沐芳静静地听着,眼神里没有惊讶,只有一种淡淡的了然和悲悯。“只为营营役役,劳形劳心,不知生之真趣何在?”她轻轻摇头,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惋惜,“倒也难怪。我观你眉宇间,尚有几分清气未泯,应是读过些诗书吧?否则,这落花岛的气息,怕你也受不住。”
沈逸一愣,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背包的肩带,那本硬硬的《唐诗宋词三百首》硌着他的手臂。他有些窘迫地点点头:“大学时候喜欢过一阵子,瞎看。现在……早丢得差不多了。”
“诗书乃心田灵泉,”沐芳的声音像微风拂过花枝,“久不润泽,心田自然荒芜。既来之,不妨看看这落花岛的花,或许能解你几分尘劳。”她顿了顿,眼中闪过一丝慧黠的光芒,“不过,落花岛自有规矩。凡外来者,需得通过‘识花’之试。若通不过……”她没有说下去,只是端起茶杯,轻轻啜了一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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沈逸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:“识花之试?通不过会怎样?”
“通不过嘛,”小蕊正好端着新点心蹦跳着回来,抢着回答,笑嘻嘻地做了个鬼脸,“就只能去后山帮老树爷爷挠痒痒啦!挠不好,他老人家一生气,抖你一身花粉,够你打三天喷嚏的!”
“小蕊!”沐芳嗔怪地看了她一眼,但眼底并无真正怒意。
沈逸哭笑不得,但也明白这“识花”之试恐怕是关键。他试探着问:“沐岛主,这‘识花’之试,具体是……?”
“很简单,”沐芳放下茶杯,神情认真了些,“三日内,我每日指一种岛中之花与你。你需说出它的名字来历,若有相关的诗词典故,能吟诵一二,更佳。三花皆识,便算你通过。”
沈逸心里咯噔一下。三天?识三种花?还要说典故诗词?他脑子里那些唐诗宋词早被成堆的代码挤到犄角旮旯去了,这会儿让他背个“床前明月光”还行,真要对着花引经据典……悬!他赶紧从湿漉漉的背包里掏出那本《唐诗宋词三百首》,书页也湿了,皱巴巴的,像个委屈的孩子。
“这个……能临时抱抱佛脚吗?”他尴尬地问。
沐芳看着他狼狈翻书的样子,眼中笑意更深:“读书破万卷,临阵磨枪,不快也光。允你翻阅。今日这第一种花……”她抬手指向石屋旁一株遒劲的老树,枝干如铁,其上却盛开着朵朵清丽脱俗的白花,花瓣玉质般莹润,冷香幽幽,在周围一片绚烂中显得格外孤高清绝,“识得它么?”
沈逸顺着她的手指望去,那白花清冷孤绝,香气幽远。他绞尽脑汁,脑子里关于花的记忆碎片乱飞。梅花!对,是梅花!“这是梅花!‘疏影横斜水清浅,暗香浮动月黄昏’!”他几乎是喊出来的,带着劫后余生的兴奋,“林逋写的!还有‘遥知不是雪,为有暗香来’!”
沐芳微微颔首,眼中掠过一丝赞许:“不错,正是‘梅’。凌霜傲雪,花中君子。看来你腹中诗书,尚未全付流水。”她话锋一转,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许,“明日此时,再考你第二种。”
接下来的两天,沈逸感觉自己像回到了高考前的冲刺阶段。白天,他跟着小蕊在无边的花海里穿梭。小蕊像个不知疲倦的小导游,叽叽喳喳地介绍着各种奇花异草:那成片燃烧般的红,是“烈焰朱砂”;那花瓣如蝶翼般轻盈透亮的蓝紫色花,叫“幽谷梦蝶”;还有散发着奇异甜香、能引来星星点点发光小虫的金色小花,小蕊神秘兮兮地说那叫“引星子”……沈逸看得眼花缭乱,闻得心醉神迷,但脑子里拼命记的,却是那些可能出现在考题里的“名花”。
晚上,他就着石屋里一种会发出柔和白光、形似莲蓬的奇异“灯”盏,拼命翻他那本皱巴巴的诗集。嘴里念念有词:“兰花……兰花……‘兰生幽谷无人识,客种东轩遗我香’……陶渊明?不对,好像是苏轼?”他抓耳挠腮,像个为考试发愁的学生。
第二天,沐芳指着一丛生长在溪涧旁、叶子修长如剑、开着淡雅青绿色花朵的植物。那花形秀雅,香气清冽,带着山野的灵气。
“此花如何?”沐芳问道。
沈逸盯着那花,脑子飞速运转。兰!肯定是兰!“空谷幽兰!”他脱口而出,“这是兰花!‘芝兰生于深林,不以无人而不芳’……《孔子家语》里的!还有‘坐久不知香在室,推窗时有蝶飞来’!余同麓写的!”他背得有点急,脸都憋红了。
沐芳莞尔:“虽引诗略有错漏,但识得是‘兰’,气节清华,不媚流俗,也算过关。”
第三天,沐芳带他走到岛中心一片开阔地带。这里的花毯格外厚实,色彩也最为浓烈。她指向一片开得极其灿烂、如同燃烧的金色火焰般的花丛。花朵硕大饱满,层层叠叠的花瓣在阳光下闪耀着金子般的光泽,充满了一种蓬勃的生命力和无畏的热烈。
“此乃最后一种。”沐芳的声音平静无波。
沈逸看着那绚烂夺目的金色花朵,心头一松,这个太有把握了!“菊花!”他信心十足,“这是菊花!‘采菊东篱下,悠然见南山’!陶渊明!还有‘宁可枝头抱香死,何曾吹落北风中’!郑思肖!”他几乎要为自己的博学鼓起掌来。
沐芳看着他如释重负的样子,唇边笑意更深,眼中却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复杂光芒。她缓缓抬起手,指向那金色花海边缘,一处毫不起眼的角落。那里,几株矮小的植物静静生长着,枝叶是朴素的墨绿色,上面零星点缀着几朵……花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