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说什么?”闭阖的双眸蓦然睁开,一直漠然的面庞骤然出现裂痕,“陛下,当真驾崩了?”
云蒸低头:“京都那边递过来的加急消息,应当不会有假。”
他们的势力多方渗透,这么多年下来,潜伏的人都快坐到一把手的位置上了,如何能有假?
众所周知,燕锦王朝历代天子都是踏着其他兄弟的骨血登顶皇位,按理来说,是不缺权谋手腕的。
但他们都有一个通病——喜好骄奢淫逸的生活,怠惰朝政,崇尚道家长生之术。
当今服食金丹多年,再好的底子都掏空了,突然暴毙,实属正常!
往前数,历任天子就没一个寿终正寝的。
就算当今天子的死疑点重重,恐怕即将继任之人,也只会按兵不动。
京都传过来的密信寥寥数语,只简单交代了天子驾崩这件事情以及继任者是谁,奚长空从中窥得诸多隐情。
他沉吟片刻,“此事暂时保密,莫要惊扰夫人。”
天子驾崩,诸侯虎视眈眈,恐有不少动作,年轻的继任者能否成功应对,并守住身下的位置仍未可知。
这个风雨飘摇中的王朝,还能维持多久?
没有人知道。
他对挽大厦之将倾没有兴趣,燕锦王朝的所作所为终将迎来属于自己的结局,他不想干涉,只想在这山雨欲来的时刻保全现在。
天子持诏书登基,主持丧礼,一切均按现有的礼制进行,令全国臣民皆穿缟素,禁乐百日,诸侯无诏不得离开封地。
没想到新帝如此胆小,害怕诸侯进京对他造成威胁,竟然一连发了三道诏书,勒令诸侯待在封地,逾越者等同谋逆。
这本是剪断诸侯羽翼的最佳时机,只要斟酌一番,或命质进京,或调虎离山,都比龟缩一隅图片刻安宁好上百倍。
不进京服丧,自然合了他的意,夫人的身子也禁不住一路的奔波和京都的尔虞我诈。
奚长空象征性地令一城百姓着素色衣衫,城内的娱乐行业依旧开张,只是得低调些,不能大张旗鼓。
听闻陛下驾崩的那一刻,陈葭呆立片刻,心里涌现一股复杂的滋味,说不清是什么。
毕竟生来就不被重视,一年到头也不见得能见上他一面,没有什么感情基础。
他从来都不是自己的靠山,而是苦难的根源。
她从不曾以明月公主为荣!
奚长空见她情绪尚且稳定,便将人带入怀中,轻声安抚:“为夫知道了。”
吾永远会是夫人的靠山,此心不变,日月见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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时值盛夏,酷暑难耐,道路两旁的草木被过炽的日头晒得蔫头耷脑,虫鸣也有气无力地叫着,似在吐槽这艳阳天。
凹凸不平的道路沙石滚滚,一队官差手执鞭子厉声斥责:“快走,休得耽误!”
鞭子挥舞的方向,正是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男女老少,一身脏乱不堪且破破烂烂的囚服,混着斑驳的血迹,脚下带着黝黑的镣铐。
“父亲——”
少年扑向被鞭子打翻倒地的老者,看着向来意气风发的父亲如今成了狼狈不堪的阶下囚,悲痛不已。
“我们走,马上走!”头发花白的老妇人拦下差役的又一鞭,顾不得痛哭,口里不停地请求,“大人,莫要再打了,莫要再打了……”
一身傲骨,尽数稀碎!
差役心里清楚:左相虽然倒台,但门下弟子众多,他不想闹出人命,很不耐烦地抽回鞭子,“哼,还不快爬起来赶路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