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噌”地,顾慕飞猛然坐起。
如溺水的人百般挣扎,他终于浮出漆黑的水面,两只手切实紧抓住一切现实,贪婪地大口喘息。
和他汹涌的心跳不同,房间里静极了。月色像水银,半悬的窗帘下照出座钟指针无情前进。
凌晨四点。
胸口剧烈起伏,而顾慕飞浑身汗湿。从尖锐的耳鸣中,他闭眼冷静沉淀了数秒……
直到,不属于他的呼吸声渐渐入耳。
右手的伤闷闷发痛。
他这才回想起,今晚,他不再是孤身一人。
一张纯白的大床,丝绸在夜光中暗哑。贴合两人体形,鹅绒被蓬松起伏。
苏梨就在他身边——虽然刻意般,她与他间隔遥远。但属于她的温度仍丝丝入扣,在他的指尖触手可及。
他心跳似略微放缓。反复失去的压抑像犹豫的黑潮,不甘心就此后退。
但他仍升起一种男人猎物到手后的平静。
她是他的。
……她跑不掉。
苏梨抱紧被角,正凝眉做着不怎么安稳的梦。
顾慕飞微微倾身靠近。
他的鼻尖轻陷进她的颈窝。脉搏温热,被他的嘴唇压住。他贪婪饱尝她的气味。
直到,苏梨发出一声含糊的轻哼——
他这才满意地抬起头。
心底吹起掌控与征服的余韵号角——
但下一秒,这余韵便迅速被梦魇的冰冷反扑压过。
烦躁般潦草脱身,顾慕飞甩开过分燥热的床。就连苏梨都不能让他的心情平复。
在床尾对面的整排墙柜前,他手撑住冰冷的台面,勉力压制住心跳震颤。
他先给自己斟满整整一杯的干邑。
……已经……多少年了?
……每次,都是从同一条墨绿色走廊开始。
空气中雨气迷蒙。
他一身黑西装,黑衬衣,黑领带,像为谁人送葬,缓缓前行。
走廊两旁墨绿色的窄门紧闭。门前,人影们毫不避讳地私语——
“去找男人的路上……”
“那么得意,活该!”
“两个野种……”
脚步戛然而止。
走廊尽头,一道门洞开。
门里,朱红的窗被铸铁封闭,榕树在雨中绿得发腻。室内昏暗五六尺见方,一只惨无血色的手垂在床沿。